早上八點,我和父親、叔叔到達了太姥的靈堂
在花朵簇擁中,太姥的那張照片好慈祥、好美
那是她還沒住進療養中心前,身體仍硬朗時拍的吧!
後來聽舅老娘說,那是他們在整理太姥遺物時,發現和她母親放在一起的照片
好像是特別到照相館照的,彷彿知道自己總有需要用上的一天
不假手他人、不麻煩別人,似乎是太姥走到最後還是如此堅強的象徵
親人們陸續的抵達,太姥的家族輩份眾多複雜
很多長輩幾乎都是我不認識的,卻因為太姥的離去而聚在一起了
將近九點時,聽說太姥的大體已經化完妝
葬儀社的人員領著我們到後面瞻仰遺容
看到太姥的那一刻,我不禁崩潰
她的面容和生前沒有多大的差異
脂粉微施,嘴唇上點著朱紅色的唇膏
耳朵上綴著典雅的耳環,胸口放了一小尊純白的基督神像
額頭上還清晰可見妹妹小時候總笑稱要帶熨斗去燙平的皺紋
和我見到她時的最後一面相比,唯一少的是令她難受、長年插著的鼻胃管
她那麼安詳的沈睡著,嬌小的身軀再也不需要承受這麼多病痛的折磨了
雖然牧師在一旁勸慰著大家,說著105歲的高齡是如此的長壽、如此的有幸
但想到以後南下高雄時,再也無法見上太姥一面
我的淚,怎麼能夠止息?
太姥的棺木非常的漂亮,純白無暇,覆上金色的布帛
棺木的旁邊還綴著用白紗打出來的蝴蝶結,那是一個好美、好雅致的棺木
我們把一朵朵的蝴蝶蘭放進了棺木裡,讓花香伴著太姥一路好走
我珍惜著最後這一分一秒,多看了太姥好幾眼
才不捨的看著葬儀社人員蓋上棺木
那一刻,我明白,這輩子我只能在天上再和太姥相聚了……
接下來的的葬禮流程,幾乎都是在牧師和教會姊妹的領唱中度過
我心不在焉的待在那歌聲伴隨著啜泣聲的靈堂,只是淚…從來都沒停過
我難過的是,我再也無法握太姥的手、看到她的笑容
我高興的是,聽說太姥是在沒有什麼痛苦中漸漸停止了呼吸
我不捨的是,太姥在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心中卻還有以成了遺憾的未了心願
我欣慰的是,太姥再也不用躺在那小小的療養中心沒日沒夜的度過一天又一天
葬禮結束,我們要一路陪著載著太姥棺木的禮車走到火化場,送她最後一程
爸爸捧著太姥的遺像,叔叔拿著裝飾滿鮮花的十字架走在最前頭
漫長的一段路,我悶昏昏的走著,卻希望是永無止盡的
因為盡頭,就是我該和太姥分別的地方了
牧師將手放在棺木上,讓我們家人唸著聖經安撫太姥的靈魂
那時,我彷彿見到了太姥的棺木左搖右晃了一下
後來舅老娘說她也見到了,太姥…是您害怕火化?
還是您也因為不捨離開我們所做的最後道別呢?
我想起東北姑娘脾氣倔強的她
也許還在生氣我們一夥人拖拖拉拉讓她走的不安心
就像從前,她老人家猛力的揮著手送我們出巷口,要我們趕緊回去
我最愛的太姥,我們只是都不捨啊!如此的錐心之痛,您感受到了嗎?
在棺木被推進火化爐前,爸爸悄悄的把我寫給太姥的那封信放進了棺木
太姥…您一定要看喔!我相信您一定能感受到我的思念的
是那麼的深…是那麼的重…是那麼的痛………
在等待火化的兩個小時,我們幾個人坐在葬儀社的大廳
細數著太姥的點點滴滴
想著像小孩似的她要不到想吃的紅豆麵包時
面對著明明也覺得還不錯的海綿蛋糕,卻嘴硬的說不要
想著在瑞豐我們拿起相機要拍下和她的留念時
她雖然一直害羞的揮手說自己醜,卻仍笑得像朵花一樣的綻放
想著她精明的瞇著眼,望著房外那幾個怪怪的男生病人
直說他們有問題、心不善良,是衝著看我們幾個漂亮的女孩子而來
她的固執、她的調皮、她的可愛、她的壞脾氣…從今以後都只能在回憶裡了
十二點半,葬儀社的人來通知我們可以去撿骨了
太姥的骨灰罈就如同她的棺木一樣漂亮
那是一個有著晶瑩剔透、蜜桃粉色的骨灰罈
她的照片外圍鑲了一整圈的水鑽,罈蓋上也有一個用水鑽排成的十字架
我真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骨灰罈,舅老娘幫太姥選得真好
望著罈旁一個鐵盤裡放著太姥的骨灰
我不禁想…人生到頭來,也不過如此啊!
還計較什麼?還爭吵什麼?還執著什麼?
太姥105年來的一生,就這麼畫下了句點,就這麼在這小小的罈中了
唯一留下的,是關於她存在於我們腦海中點點滴滴的回憶
其他的美麗、其他的恩怨、其他的一切身外之物,都隨著她一起葬送吧!
我想,這會是她老人家最大的希望……
將太姥的骨灰罈送進了塔裡,從此這是太姥最後落腳的地方
但我相信,她的靈魂是能自由自在,在天上看顧著我們的
爸爸為她選了第一區6-6號,很吉利的數字
這一切的順遂就如同她走得那麼安詳一樣
太姥,你要帶著我們每個人的思念…一路好走
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總有一天會相聚
到那時,您可要認得我這個曾孫啊……
- Mar 28 Mon 2011 14:05
太姥的告別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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